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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好多年不回四明山老家了，今年妈妈突然提议：据说老家变化很大，我们回去看看吧。我欣喜雀跃，记忆中的画面缓缓展开：连绵起伏的群山，像是亘古不变的背景，总也望不到头，一直消失在天际；成片的翠竹迎风摇曳，掀起阵阵苍翠的波涛；石缝间漾漾的溪水，携来深山野果的香甜……

　　汽车一路奔驰，早把钢筋水泥的城市抛得远远的。汽车盘旋在山道间，看着满眼深深浅浅的绿，听着耳畔溪水的潺潺，闻着愈来愈甜润的空气，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，不停地和妈妈谈论着小时候的事情：村口的大桑树、村后的小溪、邻居家口吃的小胖……引得妈妈一阵嗔怪，说我像八九十岁的老太太一样啰嗦，不停地讲了几个小时，不累吗？我闭了嘴，心中叨念着：故乡，你一切可好？

　　“到了。 ”我蹦跳着下了车，咦，记忆中错落有致的小院落不见了，弯弯曲曲的石径也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漂亮的小楼房，相同的款式，整齐划一地站立在宽阔的水泥路两旁。 “好漂亮呀。 ”我不禁赞叹，要不是周围连绵的群山提醒我，恍惚中我感觉到了上海某个高档的小区。虽然每户人家的小院里都铺着草坪，花坛里也姹紫嫣红，但在我看来总觉有些呆板，远不如原来房前屋后的柿子树、枣子树来得亲切。

　　“村口的那棵大桑树呢？ ”见我着急地寻找，闻讯前来迎接的亲戚笑着说：“前几年村里的道路拓宽，造小广场，老桑树碍事，早就砍了。 ”“那老树有几百岁了吧？那是古物，怎么能砍呢？ ”我急了。记忆中的老桑树粗得我一个人合抱不过来，坑坑洼洼的树皮记录着岁月的沧桑。“砍一棵树怎么了？山上几百年的树多得是，这孩子。”我的抗议被大人们认为是少见多怪，他们很大度地原谅了我的无知。我默然，儿时的情景浮上心头：

　　枝头的桑葚还是青涩的，可已经勾引起我们一帮小孩肚里的馋虫了。我跳呀跳呀够不着，爬树又不会，可这有什么难的？走街串巷，呼朋引伴，不一会儿就可以动员一支“扫荡”大军。男孩像猴一样爬上大树，灵巧地摘下串串手指大小的桑葚，丢下来，下面呢当然是我们一帮女生用各种方法接着。可是每一次的采摘，总会以男孩子们的桑葚大战结束，最后每个孩子身上都“挂了彩”——衣服上都是桑葚的汁。虽然回家总要被大人们数落一通，但是这种游戏过一两天就要上演一曲。奇怪的是，大桑树的桑葚好像怎么也采不完似的，可以从桑葚刚结果玩到桑葚发紫。

　　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小广场，总觉得心的某一角被挖去了一样，空落落的。永别了，大桑树。

　　举步往村中走去，一路馋涎着村后小溪中甘甜的溪水，那潺潺的溪涧，总会有一些一指长的小鱼游过。于是，抓小鱼又成了一项“时尚”的项目。这些小鱼儿智商不高，一惊吓就只会掉头瞎游，殊不知对面正有一个网兜在等着它，记忆中，我们每次总能有收获。可是，小溪呢？怎么不见了？我惶然。亲戚解释说，这几年溪水日渐减少，小溪基本干涸，为了行走方便，把前村与后村连起来，小溪填平建成了一条大马路。

　　看着宽宽的马路，看着身边疾驰而过的汽车，我想念溪边那些不知名的肆意生长的野花和野草，我想念微风捎来的芬芳。泪水悄悄爬上我的眼眶。永别了，小溪、小鱼和小草们。

　　怅怅然离开了故乡，我已没有来时的欣喜。心中不住地哀悼着——为桑树，为小溪，为一切被人们强行抹去的绿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