党的十八大以来,习近平总书记在地方考察调研时多次到访革命纪念地,反复强调要用好红色资源,传承好红色基因,把红色江山世世代代传下去。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,又是党史学习教育年,为了搞好革命传统教育,我校党委书记都本伟教授暑假期间撰写了多篇红色游记散文,此前已发表了《一枝独秀话沧桑(上篇)——访重庆江津鹤山坪石墙院陈独秀旧居》《一枝独秀话沧桑(下篇)——访安徽安庆陈独秀墓园》两篇文章,收到了较好的党史宣传学习教育效果。从本期开始,还要陆续刊登都本伟书记的红色游记。今天,特刊登他在近日创作的《秋白尽染霜红色(上篇)——访瞿秋白长汀就义地》一文,以飨广大师生。现在正值2021级新生入学教育、老生返校开学之即,希望此文能够推动我校的党史学习教育往深里走、实里走,“发扬革命传统,争取更大光荣!”
都本伟
生与死,是人生的两极,是每个人的宿命。生,具有偶然性,是父母的染色体在母腹中的投胎,不具有选择性;而死则不然,既具有必然性又具有选择性,必然性体现为人总有一死,谁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;而选择性是指人可以自我选择死亡的方式,选择哪种死亡方式则体现了不同的价值取向、终极目标、人生追求。近来读党史,读到革命先烈面临死亡而坦然相对、大义凛然的故事,每每都深受感动:李大钊在刑场上“神色未变”“从容自若”地上了绞刑台,令刽子手不寒而栗;陈延年在临终时,当被问及是站着死还是跪着死时,毅然决然地回答“革命者光明磊落,哪能跪着死”的豪言壮语;周文雍陈铁军在刑场上振臂高呼:“让反动派的枪声,做我们婚礼的礼炮”的呐喊,震耳欲聋、感天动地……这些革命先烈视死如归、英勇就义的英雄行为,教育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共产党人。但对我们党的早期领导人瞿秋白的死是慷慨就义还是思想蜕变,无论是史学界还是民间过去一直存在着较大的争议。为了对他的死探个究竟,也为了探求他面对死亡的心路历程,今年暑假我与友人一起踏上了探访之路。第一站,便选择了位于闽西汀江边上的龙岩市长汀县。
汀江是发源于武夷山脉、流入韩江的闽西最大河流,两岸的长汀县曾是革命老区、中华苏维埃中央根据地,那里是客家人的聚居区,土地革命时期,几乎每家都有红军战士,为中国革命做出过重大贡献和牺牲。1935年2月,瞿秋白何叔衡等同志从瑞金转移此地时被敌军包围,虽奋勇突围,终因寡不敌众,以失败告终。为了缅怀革命先烈英勇不屈的壮举,8月下旬,我在友人的陪同下,从广州驱车500多公里赶赴瑞金长汀,追寻中国工农红军浴血奋战的革命足迹。在完成红都瑞金的考察后,28日周六一早,我们从瑞金出发向长汀驶去。路上望着车两旁的崇山峻岭,我的思绪难平,心想:当年瞿秋白带着肺结核的病弱之躯,日伏夜行地向闽西转移,爬行在无路的山岭,涉过冰冷的江河,时刻躲避着国民党的“清剿”,是多么地艰难,克服了多少险阻呀!更对革命先烈把满腔热血洒在这片英雄的热土而无比的崇敬!
作者与小迳村陈余东同志合影
我们首站先到了位于长汀县水口镇的小迳村,因为那里是瞿秋白的被俘地和何叔衡的遇难处,驶过崎岖的山路,中午时我们赶到了位于小迳村和梅岭村交界的何叔衡纪念馆。当我们到达时,馆大门紧闭,被告示:周末不开馆,一下子我的心凉了半截,心想千里迢迢来追忆先烈,却不能入室参观。正当我感到遗憾时,忽然间看见门口留有管理员的电话,我于是拨了过去,一个男子接了电话,告诉我别着急,他马上过来开门。立刻我的心情好了起来,心想还是老区人民热情,有觉悟讲感情呀!不一会儿,一位穿着黑色上衣的中年人来到馆前,自我介绍说他曾是小迳村的支书,现在是该馆的义务管理员,可以为我们服务。当我们参观完纪念馆后,这位名叫陈余东的老支书在会议室里接待了我们。通过他的讲述,我不仅了解了何叔衡牺牲的前前后后,也知道了瞿秋白被俘的整个过程:
那是1935年2月24日拂晓,瞿秋白何叔衡一行涉过汀江到达小迳村,走了一夜,饥肠辘辘、湿衣淋淋,警卫员开始在山上支锅,烤衣、做早饭,不幸炊烟被驻扎在水口的国民党保安团发现,分三路向山里包抄过来。警卫排的战士与敌交火,护卫着瞿秋白一行向山上转移,当冲上山顶时,又遇到从东南路上围过来的匪徒。此时,何叔衡为了不拖累大家突围,伸手向警卫员抢枪要自尽,警卫员死死抓住,何叔衡手一松,翻身跳下悬崖,实现了他生前“要为苏维埃流尽最后一滴血”的誓言。瞿秋白拖着病弱身躯躲在了周围的树丛中,但不幸被敌人发现,与中央局书记项英怀孕的妻子一起被捕,被押往县城。曾是我们党重要领导人的“一大”代表何叔衡壮烈牺牲,“八七会议”上被确定的中共中央总负责人瞿秋白被俘。当陈支书指给我看何叔衡死难处和瞿秋白被捕地的时候,我百感交集,既为我们党内两位领导人的遭遇感到痛惜,又为王明“左倾”路线对这两位革命先驱的排挤,而十分地愤慨!其实,红军长征时,本应把瞿秋白何叔衡带上,跟着大部队战略转移,但博古因过去的“积怨”,把他俩留在了苏区。这一老一弱无丝毫怨言,服从组织安排,与留下的小股部队转战赣南闽西,才有了这样的结局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们的遇难,我们党内的“左倾”路线的错误决策是有责任的!此时此刻,当我站在水口江岸时,望着远山近水,虽然过去了80多年,好像仍能闻到岭上的风在为死难的魂灵深情地呼唤,好像听到汀江流水在为革命先驱的献身悲痛地哭泣!
为了赶路,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,我们辞别了陈支书和小迳村,向长汀县城驶去。一小时后,我们进入了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闽西小城。望着蕴涵着典型客家文化精髓的街衢、建筑,马上要亲炙瞿秋白烈士的遗泽,在满是伤痛的沉甸甸的历史记忆中,这次现场找寻瞿秋白那独特而凄美的人生历程,让我十分的迫切和激动。瞿秋白被捕后,先是被押解在上杭县,后又转移囚禁于长汀城国民党三十六师师部。这里原为清代汀州试院和汀郡学堂,昔日的士子考场和书院变成了国民党师部和关押瞿秋白的牢房,从思想启蒙的学院转而成为一位大知识分子的精神炼狱,真是历史的巨大讽刺!当我走进此大门时,看见一个被高墙围着的小天井,栽着一棵石榴树,好像这石榴树是特意长在这里,怕瞿秋白孤寂,用它的花和果陪其度日。我看见左面有一砖木结构的厢房,坐东朝西,室内一张中式床放在东边靠墙处,西边窗下有一张书桌,几支毛笔、一方石砚、一把刻刀、一个烟灰缸等整齐地摆在桌上,北面有个洗脸架,还有一把木椅和一条板凳。瞿秋白就在这狭小简陋的囚室里,度过了他人生最后的时光。我想他虽身陷囹圄,经受着肉体的折磨,但精神世界是丰盈的。国民党虽不断的威逼利诱,但在他面前都一无所获的收场,他是胜利者。覆盖着半个墙壁的绝笔诗,不正是他那不屈灵魂的写照吗?“廿载浮沉万事空,年华似水水流东,枉拋心力作英雄。湖海栖迟芳草梦,江城辜负落花风,黄昏已近夕阳红。”这首《浣溪沙》虽显得情绪灰暗,但他不忘竭力为党工作的英雄过往,面临死亡时,仍然保持“夕阳红”的革命晚节形象栩栩如生。“寂寞此人间,且喜身无主。眼底云烟过尽时,正我逍遥处。花落知春残,一任风和雨。信是明年春再来,应有香如故。”这首《卜算子》虽用“寂寞”、“云烟”、“花落”、“春残”这些意象表达着当时的境遇,但他却在艰难中盼望“春再来”“香如故”的美好明天。这样,当审讯、威逼、利诱、劝降等烟雾云霾纷纷散尽,生命在风刀霜剑般的暴力摧残下归于陨灭时,一颗不朽的灵魂和必胜的信念,像春天一样总会再来!读到此,我已满含热泪了,为我们党培养了瞿秋白这样伟大而又坚强的战士而感到无比的自豪!
走出瞿秋白关押处大门,我们右拐奔向了卧龙山,从这到那,多说一公里。当我远远望到那矗立在山坡上的瞿秋白烈士纪念碑时,那种伟岸、崇高、威严、神圣的感觉油然而生,那是瞿秋白用鲜血和生命留在大地上的不朽丰碑,也是长汀老区人民对他无限崇敬和深切怀念的纪念塔。当我站在罗汉岭一块镌刻着“瞿秋白同志就义处”的花岗岩旁,仰望着绵延的群山,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瞿秋白当年就义时的场景,那绝对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悲壮场面:一个文弱书生,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、生命的大喜大悲后,大义凛然地走向人生的终点,真是可歌可泣!在纪念碑下,当地的一位青年看到我们是外地的访客,主动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校舍说,你们应该到那里看看,那里还有个“秋白亭”,是当年瞿秋白步入刑场时留下人生最后影像的停留处,值得拜谒。我知道,当时那是长汀中山公园的一座凉亭,在行刑前,国民党为瞿秋白备了“刑餐”——四碟小菜和一坛白酒,1935年6月18日一早,瞿秋白从关押处步行至此,自斟自饮,谈笑自如,感慨:“人之公余,为小快乐;夜间安眠,为大快乐;辞世长逝,为真快乐。”随后留下了他在世的最后一张照片。当我走进现在的长汀第一中学院内,站在“秋白亭”前时,拿出了早已备好的这张相片对照的时候,心灵受到了强烈的震撼!只见照片中,他身着对襟黑褂、白裤、黑袜、布鞋,右腿斜出,背着双手,昂首挺立,脸部虽有些浮肿,但神色淡然自若,在安详、恬淡中,透露出豪爽而庄严的气概,一种悲壮、崇高的美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回想起当年,瞿秋白酒足后,香烟夹在指间,缓步走出凉亭,路上他在敌人枪林的护送下,以低沉、凝重的声音,用俄语唱着《国际歌》,呼喊着“中国革命胜利万岁”、“共产主义万岁”等口号。到了罗汉岭前,他环顾了眼下的山光林影,面对刽子手说:“此地甚好!”,然后盘膝坐在碧绿的草坪上,面对行刑的士兵说:“不要打我的头!”便含笑饮弹,告别了这个让他壮志未酬的世界。身临瞿秋白的就义处,我在想:死亡,是人生最后的也是最为严峻的时刻,瞿秋白以一己之死完善了人格,成全了信仰,实现了他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的理想。瞿秋白满腔的热血、不死的魂灵、雄壮的歌声、从容的身姿形象,在他短暂而壮丽的人生中熠熠生辉!
有感于此,我心血来潮,面对当年瞿秋白步向刑场的方向,口占了一首七律《长汀悼秋白》,结束了我此行的追思和怀想:
自古英雄磨难多,
秋白赴死又如何?
双肩扛起凌云志,
两腿盘坐震恶魔。
把酒吟诗绝命句,
迎风高唱国际歌。
汀江水恨随君去,
罗汉峰高撼山河。
这是我对瞿秋白最真情的告白!
瞿秋白同志:你这一生值了!虽然你仅仅活了36岁,但你短短的一生与黑暗势力的斗争是何等的坚决;你在国共合作中对国民党右派的批驳是何等的犀利;你在大革命失败后对陈独秀右倾错误的批判是何等的及时;你主持“八七会议”发出武装斗争的吼声是多么的威武;你在监狱中从容斗敌英勇就义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!你曾用过的“瞿霜”之名,正意味着你的一生像秋之霜叶一样,在收获的季节虽然飘落,但那满山红遍的风景已装点了祖国的大好河山!
都本伟
2021.9.4于佛山广东东软学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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